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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大鹏展翅1101 ”在我的博客中推荐了中欧商学院许小年教授的采访对话“用赦免与赎买破除改革阻力”。基本思想很好。其中特别提到了赎买国企。我想这是一条正路。而2004年以来的国进民退是倒行逆施。特录文章,以供探寻国企及未来中国改革出路的朋友参考。) 

用赦免与赎买破除改革阻力

许小年

阳光卫视《论衡》,09年10月31日

2009年9月中旬,中国共产党第十七届四中全会在北京举行,据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会议公报,将把住房、投资、配偶子女从业等情况,列入领导干部必须报告的个人情况,认真解决一批涉及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突出问题。

而在此之间,对于官员财产申报公开制度能否在本届四中全会上予以通过,曾广受社会公众瞩目。在四中全会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副主任信春鹰坦言,关于四中全会提到的申报制度,我的理解是我们在这个领域的法治建设,可能以法律的形式,也可能是以党纪和政纪的形式,这都是广义的制度建设的内容。

陈平: 现在刚刚过去了四中全会,原来说四中全会要出台一个,什么官员的什么这个财产申报的。

许小年:财产和什么子女工作的这个上报,是吧。

陈平: 上报不是。

许小年:我看报纸上说是上报,不是公报,是上报。也就是说,只给老板看,好像没有,有没有给这个,有没有给这个民众看,我不知道。

陈平: 没有没有。

许小年:没有给民众看。我看到报纸上登出来的这个提法呢,是叫做上报。上报,那我的理解就是说,只给领导看,只给他老板看,这个不够的,这个不够的。

陈平: 是啊是啊。

许小年:应该是公报。

陈平: 那不敢公报。

许小年:应该向公众报告。不是向上级报告,因为监督你的除了上级以外,更重要的是,公众要监督你。

陈平: 我看他可能怕公布出来,公布出来,实在是这个一片哗然。

许小年:不大好看。

陈平:他怎么可能能公布的呢,所以这点做不到的。所以现在我看有这个,我看最近这个《南方周末》有一篇文章,我是觉得应该,应该让民间接受这么一点,就是赦免。

许小年:什么叫赦免。

陈平: 就真的前面都认了。

许小年:大赦。当然了,这个大赦是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非常好的办法,要有这个机制在,要有这个大赦的机制在,你才能够减少改革的阻力。这个,这个机制是人类的一大智慧。

陈平: 我是赞成这个,不管它贪了多少,赚了多少。

许小年:咱们新老划段。

陈平: 对对对。

许小年:你看,咱们新老划段,其实这也是中国人的智慧。大赦,这是洋人的叫法,中国人叫新老划段。这个或者叫做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或者叫做增量改革,都是一个意思。从今天开始,我们新增这一块,都按照新规矩,老的利益呢,先不要动他,你老的利益动了之后,他反对你改革。你这个照顾到现有的老的利益,咱们从新的开始,由增量一点一点地增加,逐渐的呢,把老的这一部分稀释。我觉得这个是,比较,比较现实的这种,这种路径。你像美国人就是,你像美国人这个非法移民,他为什么每隔七八年来一次大赦。美国七年来一次大赦,你不大赦的话,这些人全去贩毒走私,他没有正当职业可以从事,所以他每隔七年,把这些非法移民大赦,从今天开始,我不查你们过去记录了,过去七年间,你干什么我不追究了,你来到我这儿注册,成为美国公民,我发你一本护照,这就消除了这个社会动荡,社会上这个犯罪的一个根源。

许小年:这叫做给出路,你不给出路不行。

陈平: 这就是改良。

许小年:改良,改良。

陈平: 改良就是认。

许小年:过去的事认了。

陈平: 认了。

许小年:认了,过去的事划段,我们往前看,为着国家的发展,为着民族的发展,为着每一个人的利益,我们既承认过去的,也要看到未来的,我们希望把它发展。减少改革过程中的振荡。

2009年9月5日,中国大陆企业500强榜单在浙江杭州揭晓。榜单显示,2009年大陆企业500强净利润首度超过美国企业500强,与世界500强的差距也进一步缩小。不过,中国大陆的500强企业中,位列前十名的无一例外都是头顶国字号的央企;中石化便以营业收入超过1.4万亿人民币的业绩,稳居榜首。除此以外,像沈阳铁路局、上海铁路局这样的单位也赫然位列大陆500强企业之中。如果按照1997年7月颁布的《铁路法》,铁道部属于国家机关,但又以企业的身份组织全国铁路的生产和经营活动。铁路法人到底是企业法人还是事业法人,一直没有得到澄清。毫无疑问,如果将十几个铁路局加在一起,铁道部将是中国大陆最大的企业。

陈平: 这些垄断国企,你怎么给它划段。怎么来买这一块的既得利益?

许小年:买这一块的既得利益,其实主要是员工的安置,这个我们过去都有经验。

陈平: 他们的待遇现在很高了。

许小年:很高。

陈平: 不是九十年代了。

许小年:那没办法。

陈平: 不是上一次那个什么下岗了。

许小年:那没办法,这是改革成本,那你必须支付,那咋办,没有办法,你只能支付。你只能支付。

陈平: 但是现在,我刚才说了,真的没有宽松的条件了。

许小年:现在条件确实是不如那个时候。

陈平: 对吧,原来有出口那一块,有来源,对不对,就像民国时期那些什么,要搞改革,还要向外面借款,对不对。现在是,你没有这一块来源了。没有空间了,没有这个,你刚才说的叫增量的改革,对吧,它增量这一块,从何而来。

许小年:增量这一块,其实也可以。比如说,我们可以考虑,国有企业的民营化。你的职工呢,我把公司的股权都给你职工,你愿意在市场上卖了也可以,你愿意作为股东也可以,但是我可以跟你讲,我民营化之后,我实行一种新的制度。你愿意跟着我一块往前走,你继续持有股票,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往前走,那你就把股票卖了,自己套现走掉,自己套现走掉。

陈平: 但你要说,国企都给国企的员工,可能这一点又有些不同了。

许小年:那你必须照顾到现有利益,那怎么办呢?我们就要,就要跟老百姓解释,我们要跟老百姓解释,赎买赎买。解放初期的时候,为了拿到民营资本家的资产,你要付出民营资本家的钱,这叫赎买。

陈平: 那可是一面是赎买,一面是。

许小年:压力,一面是政治压力。这样的事,我们不能再做了,这样的事,我们不能再做了。这个一定要是尊重每一个人的权利,权利就是权利,权利不问出身,权利是不问出身的。你即使在垄断行业中,有了这些利益,我们也必须要承认。否则的话呢,我们又是以情理代替法理,来去剥夺他由于在垄断行业中,所获得的利益。那过两天,人家又回头看看你,说你现在这点利益,不是当时剥夺我得到的吗?以暴易暴,不会有新的制度产生,所以承认它。当然这个工作很难做。在中国是,只讲情理的一个社会,它不讲法理,你像我们这个,搞这个国有股流通,凭什么国有股送你30%,凭什么?为什么我的权利,30%,白白地交给你,为什么?你这不是打土豪,分田地吗?我们的股民说什么呢?我们的股民说,说你过去,国有股一股独大。所以,它一股独大是错的,你地主过去剥削我是错的,所以今天我拉出来斗你一把,把你地分了,也是正当的。这种来回地往复循环,我们在中国循环了几千年,到现在建立不起意识。

陈平: 也就是说,你的建议对国企,垄断国企。

许小年:赎买。

陈平: 也实行一种全民赎买。

许小年:赎买,对了。赎买,承认它的现有的利益,承认它的现有的利益。从现在开始,从今天开始,我们这个社会,以权利利益的利作为基础,不再以权力,力量的力作为评判的标准。从今天就开始。所以对垄断的国企,我也采取社会赎买的方法,就像过去对资本家。

陈平: 就是那么好,对他们垄断的,再继续垄断下去,那你。

许小年:不能继续垄断下去,我要把你民营化的。

陈平: 就是你们现在这些财产分给你们。

许小年:对。

陈平: 这应该很庞大了。

许小年:非常庞大,我不是全分给他们,我分给他们一部分,就足以补偿他。足以补偿他。将来我从这个国企出去以后,我失业了,我怎么办,我给你一部分股票,你可以拿着股息继续生活下去,你愿意留在这里,我们可以留在这里。过去国有企业改革的时候,公民买断,不都这样吗?将来这一个垄断行业的改革,咱们也公民买断,只不过价格付的比以前更高。但是如果我们相信,打破了这个行政部门的垄断,社会生产能够得到更大的发展,那么我们就有资源补偿他。就有资源补偿他,这个不能再搞革命了,你过去是垄断,就像斗地主一样,斗垄断。

陈平: 但是。

许小年:斗完了以后呢。

陈平:不能再搞革命的前提,就是官僚资本和政府和执政者,要做妥协。

许小年:大家都要妥协。

陈平: 民间要做妥协。

许小年:大家都要妥协。

陈平: 这个权贵们,也得做妥协。

回望历史,作为不流血革命的典型,发生于1688年的英国光荣革命一直让人们津津乐道。当时,支持议会的辉格党人与部分托利党人为避免信奉天主教的詹姆斯二世传位给刚出生的儿子,废黜国王詹姆士二世,请来詹姆士二世的女儿玛丽、女婿威廉共同执政。议会重掌大权,并向威廉提出了限制国王权力的《权利宣言》。威廉接受了《宣言》中的要求,这才有了后来的《权利法案》。至此,英国议会与国王近半个世纪的斗争以议会的胜利而告结束。君主立宪制逐渐在英国生根发芽。

许小年:一定要做妥协。你看,你妥协有什么好处,你就看看,英国的王室,对不对,英国的这个传统社会向现在社会的过渡,它是也有革命,也有流血,但是不像欧洲大陆这样,是急风暴雨式的,它基本上可以说是改良型的过渡,是吧,改良型的过渡,对大家全有好处,这种急风暴雨式的,革命式的过渡,其实对于民众,对于国王都不好。前提是什么,前提是民族理性,大家都要理性。

陈平: 理性就是妥协。

许小年:那当然了。

陈平: 就是承认现实,哪怕是非道德的,是罪恶也得赦免。就是这个原则。说穿了,就是这个,对吧。

许小年:可以这样讲。

陈平: 对不对。

许小年:可以这样讲。

陈平: 你得必须要撕开这一层,这一层这个窗帘布的了,就罪孽也得赦免。

许小年:要赦免,要赦免。承认现有的权力和现有的利益,承认。那你要是查出身,查出身可是文化大革命的做法,你要查你的资本的积累,干净不干净,这可是文化大革命的做法。咱们现在人尚不查出身了,咱们现在资产上,还查出身,这是国有资产,那是民营资产,这不是出身?还查出身,而且根据出身有不同的待遇,这不是文化大革命的做法吗?这个我父亲文化大革命中,这个送到干校去了,于是我就被送到农村去了。过去对人是这样的,根据出身来定他的待遇。现在呢,我们是根据资产的出身,定它的待遇。我们法律上叫做,国有资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民营资产呢?就不说了。那民营资产的意思就是,民营资产就是神圣可以侵犯了,是这意思吗?如果不是这个意思的话呢,你为什么要专门说,国有资产神圣不可侵犯呢?你就说,资产神圣不可侵犯就完了吗。资产上还分,国有资产流失是大罪,是死罪。民营资产流失,怎么没人说这个事呢?刑罚不一。但是这个大赦,可是有个前提,就是在改革前提下的大赦。

陈平:那好了,就是你是说了,大家买,国民买单是有前提的

对不对,就像这个英国人这个买单,买了一个英国王室,对吧,买了几百年还要。

许小年:买了几百年,还在买呢。

陈平: 还在买,对不对,但是有一个前提,王室把这个执政权让出来。

许小年:那当然了,是这样的。

陈平: 对不对。

许小年:是,是啊。我国企改,我这个垄断行业的改造前提,就是政府退出经济,要退出去。

陈平: 好,对于官员的买单的前提是什么。

许小年:前提就是。

陈平: 不,我们这么说吧。

许小年:你别管了,不该管的事,你别管了。审批制取消。

陈平: 不,这样子,第一,我们这么说,对于国企的买断,买单,是国企并民,民企,对不对,大家一块公平得了,对吧,对于官员的买单,你别垄断权力了,是不是?

许小年:对,对于经济的干预,不能够再进行下去了。审批制,什么各种各样的形式的审批制都要取消。

陈平: 你不从根本上,让权力真正是全民在,全体公民在权力面前是平等的,它才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政治权力的变成是一个有限权力,而不是绝对权力,所有在买这个单。所以我说,这要立宪了。

许小年:在现有的法律框架下,我觉得是可以实现的,未必要修改《宪法》。

陈平: 因为我刚刚看你说的,为什么有那个前提呢。

许小年:这个我们做点研究。

陈平: 你就怕那个,买了单以后,又白买了。

许小年:白买了,那不行。

陈平: 对不对。

许小年:那不行,那不行,我已经立法,把政府的权限给说清楚了,这个很多事情都根本就是不需要审批,民间自己想做就做了,它根本不跑你的衙门了。如果现在官员买断了之后,他还去,去这个,去找这个企业的麻烦,企业会告诉他,这儿有法律,这事不是你批的,你不用批,我就可以做。这不就有保障了吗,我把这部法律往这儿一放,老百姓就都知道了,企业就都知道了,以后不需要这些审批了。

陈平: 但这可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

许小年:这是很庞大的系统工程。但是我觉得,在现有的法律的和政治的这个框架下,还是可以完成的。

陈平: 但是它可是,对我们现在这个,将会出现的急剧下滑的经济局面,可能来不及了。是应该做,是应该做了。

许小年:不一定。

陈平: 但可能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

许小年:不一定,不一定,不一定。你把资源投向消费这一段,投向这个刺激民间需求这一段。

陈平: 那是啊。

许小年:你光。

陈平: 不,那就减税。

许小年:你把这个垄断行业。

陈平: 那现在不但不减税,还要征税,加税了。

许小年:对,你把垄断行业一放开,民间的资本,投资马上就上去。你不信,可以试试看,对吧,我们开放一个垄断行业,民间的资本立即就冲进去,对不对,有垄断利润,谁不去,我肯定要去,我马上就冲进去。

陈平: 我们可以分步骤。先是立法,这个先买国企这个单。

许小年:先买国企,好啊。

陈平: 对吧,你要有个步骤。

许小年:要有步骤。

陈平: 第一,新闻自由是第一步骤。

许小年:对。

陈平: 对吧,首先要给,给民众,给执政者,要。

许小年:要有知情。

陈平: 要给他打开耳目。

许小年:对,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陈平: 对不对,否则他耳目给蒙蔽了,因为喉舌不仅是蒙蔽人民,而且蒙蔽了执政者。

许小年:闭目塞听,是是。

陈平: 对吧,好,第二个的话,咱们买国企单,先把经济上的水,给做活起来。

许小年:对对。

陈平: 然后再买官员的单。

许小年:打破垄断的时候,可以立即拉动需求,这个经济就不一定下挫了。

陈平: 但是买国企单,就碰到一个问题,国企的领导人是这个执政党组织部任命的。

许小年:改革之后,不能再这样了。

陈平: 那就买这个单以后,不能这样子了。

许小年:不能再这样了。新老划段。

陈平: 那好,那对执政党的组织部,那也是一个权力。

许小年:新老要划段了。

陈平: 那这一块你怎么买。

许小年:这块大家再商量吧,政府机构这一块,大家再商量吧,大家再商量吧,要保证他们的利益。

1939年,当代著名经济学家尼古拉斯·卡尔多在其论文《经济学福利命题与个人之间的效用比较》中提出,市场价格的不断变化很可能使一些人受损、另一些人受益,但只要总体上益大于损,总的社会福利还是在增加。

同一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翰·理查·希克斯爵士对卡尔多的理论做出了补充,他认为,只要政府的某项经济政策长期来看能提高全社会的生产效率,尽管短时间内有些人会有损失,较长时间过后所有的人的境况都会因社会生产率的提高而“自然而然地”获得补偿。

卡尔多与希克斯提出的观点最终以“卡尔多-希克斯标准”被人们所接受;按照这一标准,如果能使整个社会的收益增大,即使期间有人会受损,变革也应该笃力推行,只要悉心制订对受损者的补偿方案即可。

陈平: 就总是我们说,这个只要大家向前看,现在就是说,应该也呼吁我们的国民,理性,你刚刚说一个。

许小年:国民理性是必要的,非常重要的前提。

陈平: 而且。

许小年:一定要有国民理性,千万不能再像过去农民造反那样了。千万不能再搞义和团运动了,只破坏不建设。我们现在新老划段,着眼点是建设新体制。你过去这个农民,农民战争,农民暴动,它都是一股破坏力量,它不是一个新制度的建设。它只是破坏,只破坏一个民族,只会破坏,这个民族无法前进。所以一定要有理性,这个理性是什么呢,这个理性就是,我们都相信,这样的改革,会把社会这张饼做的更大,只要这张饼做得更大,每个人都会比过去更好。

许小年:政府的理性,执政党的理性,民众的理性,知识分子的理性,企业家的理性。都需要理性。

陈平: 也就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许小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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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

赵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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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经济学博士 •世界银行—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中国体制改革研究会特约研究员、学术委员 •中国房地产业协会专业委员会成员 •中国经济学奖专家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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