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GDP增长的发展

（赵晓  陈金保）

    最近，中国西南某地暴发了因担忧新项目上马会出现严重环境污染而引发的群体性事件。此前，厦门和大连的PX项目、陕西凤翔县儿童铅中毒事件、云南铬渣事件等等，也都曾引发类似的“群体性”事件。

    “吃一堑，长一智”，是到了又一次重新反思中国经济转型与发展的时候了！

    首先，唯GDP增长至上的心态必须立即转变。

过去30多年，政府全力抓经济，中国经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无论从人均GDP增长率或是年均GDP增速或是GDP增长总量，中国都是世界经济增长史上的一个奇迹。2007年，中国GDP总量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三；2010年，中国GDP超过日本，成为世界老二；在不久的将来，中国GDP将可能超过美国，重返世界老大的位置。对于政府官员以及民间的一些人来说，都已经习惯了GDP和财政收入“双高”增长的局面。但笔者已经多次指出，我们在取得巨大经济成就的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环境成本、资源成本和社会成本等代价；建立在巨大环境损害和资源消耗基础上的增长是不可持续的，未来的中国经济将不得不放慢，也完全可以放慢。这一点相信会逐渐成为共识。

    但说归说，经济增长模式的转换很难。很多地方政府官员利欲熏心，往往只看到了项目带来的经济效益，而忽视了对当地环境和群众生活带来的恶劣影响。2010年，环保部对沿江沿河化工企业进行了大排查，结果显示，沿江18000多家化工企业中，污染物排放存在问题的企业达3607家；在全国43510家化工企业中，存在环境风险的占了81.3%。环境保护部部长周生贤透露，“在中国信访总量、集体上访量、非正常上访量、群体性事件发生量实现下降的情况下，环境信访和群体事件却以每年30%以上的速度上升”。 

    然而，中国的发展已经跨越了求生存的阶段，2011年全国人均GDP超过5000美元，北京、上海、广东等发达地区人均GDP已超过10000美元，进入中等发达国家行列。因此，不是GDP增长，而是包括环境提升等在内的全面发展才是今后最重要的追求，政府再也不能再以单一的GDP增长而牺牲民生、社会、环境等在内的全面发展。我国要想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稳增长”很重要，但“转结构”更加不可忽视！没有增长质量的提升，没有结构的进步，没有全面发展，中国经济将进入死胡同。

    其次，“政府主导”型经济增长必须转向“全民参与”型经济增长。

客观地说，西南某大型项目确实带来了大数额投资，也带来了大量就业机会，如果环评客观科学、后期环境保护监管得力，对当地政府和老百姓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项目。但据报道，该项目自2010年10月份就已经开始运作，在过去2年多的时间里，众多当地民众对一个如此重大的项目几乎一无所知。缺乏对民意的尊重、缺乏与民间社会的沟通，是导致官民对立进而酿成群体事件的重要原因。

    这就折射出另一个问题，我们的未来经济增长仍然固守“政府主导”，还是转向“全民参与”？

    有一种观点，就是把“政府主导”看作是中国取得伟大经济成就的“中国模式”之核心，其实“政府主导”模式有非常明显的阶段性和局限性。其优势在于促进经济总量的提升，劣势则是促进经济质量的改进以及保障对民生的提升。当中国经济的问题已不再是经济总量的问题，而是体制性、结构性问题，是增长质量和民生进步的问题时，“政府主导”、“区域竞争”，习惯性的思维只会加重GDP膜拜。

    中国渐进式改革的基本思路可以划分为四个基本步骤：一是靠威权体制来实现政治稳定；二是靠政治稳定来引导经济增长；三是靠经济增长来促进社会多元化变迁；四是依赖多元化变迁来促进中国公民社会和和谐社会的构建。我们目前正处于第三阶段的转型期，社会多元化变迁需要广大民众的参与。面对要素红利、人口红利、出口红利逐渐退去，中国经济的转型只有依赖创新红利和制度红利， “全民参与式”的改革和发展模式才能唤起民间及民间资本的激情。

    因环保而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如果站在中国社会转型的角度去看，只是属于转型改革决策过程中的一种调整和磨合，我们不必过多地解读其消极性。政府必须看到的是，在未来的转型与发展中，公众将越来越不愿意继续只作看客，中国老百姓对公共事件的关注与参与欲望将越来越强，任何只重视经济增长而忽视民意的思想绝对已经不合时宜。

    一句话，从“GDP向上，民意向下”变为“民意在前，GDP在后”，希望这才是我们在中国的未来所看到的新局面！

(作者赵晓系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陈金保系经济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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